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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名称:傅菲《一碗苦茶》阅读答案.doc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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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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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菲《一碗苦茶》阅读答案

一碗苦茶

傅菲

其实,对一个地方,哪怕是我们青春年少滚爬的地方,我们的认知也是极其有限的。在越熟悉的地方,越需要谦卑、温和。我们以为深知了,恰恰相反,陌生之处远远多于熟悉之处。我们所认知的部分,大多流于表象。

正如我不知道村里还秘藏苦茶。

2016年夏天,我重感冒十余天,整天昏昏欲睡,浑身酸疼,干渴胸闷,鼻塞气短。我对我爱人说,我回枫林住几天,调养一下。一个月没见,我妈见我病瘦了很多,很是心疼,站在屋檐下叫:“娟,娟。”

“叫我?”娟婶从门口探出头,应答。

“苦茶抓一大撮,泡一碗。”

“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喝一碗看看吧。”娟婶抱了一个玻璃罐过来,往我大碗里倒茶叶。

“这是什么茶?看起来跟咸菜干差不多。”我说。

“谷雨茶,也叫苦茶。”娟婶说。她边说边抖玻璃罐,抖了半碗茶叶。我看不出是什么植物的茎叶,有粗有细,有卷有直,有叶有茎,有黑有黄,有褐有灰。开水冲泡下去,苦茶漾出黑褐色的茶汁。碗面上,丝丝白气萦绕,氤氲一股植物的青涩味。

我浅浅地喝了一口,满腹狐疑地说:“怎么一点也不苦,还有很好的回甘,微微甜。这叫什么苦茶?”

“苦茶只是名字,又不一定是味苦。”

浅浅地喝,喝了十几分钟,一大碗苦茶喝干了,额头出了涔涔汗液,胃部滚热。我坐了几分钟,脖子、腋窝、腹部,开始慢慢淌汗。咽喉也不干涩了。

晚上又喝了一大碗,去河边散步,洗了澡,倒头便睡。第二天起床,身子也不酸疼了,也不鼻塞了。我对娟婶说,苦茶太神奇了,一碗苦茶下去,全身通畅。娟婶说,这算什么,苦茶醒酒特别快,醉得不省人事,一碗苦茶下去,醒了一半。

喝了两天的苦茶,感冒好了。我摸搓着苦茶叶,问娟婶,苦茶有哪几种树叶?教教我,我也学会去采。

“有厚朴、乌饭柴、凹杜仲、山田七、山楂、杜鹃、大叶野紫荆、苦丁、野山茶、甜茶、茶叶、甘草、白芷、紫苏叶……多得很,我一下子也说不上。我采的谷雨茶谈不上最好,才三十八种叶子。我妈在世的时候,她采四十六种叶子的谷雨茶,那才叫好。”娟婶说。

“你怎么不采四十六种的谷雨茶呢?还有你不认识的草叶?”

“你别看一碗苦茶,要找十几个山头,才能把三十八种叶子找全了。这个山头有这几种,那个山头有那几种。一般的人,爬三个山头,一天过去了。采谷雨茶,不但要会认叶子,还得体力好、爬山快。你看娟婶瘦瘦的,爬起山来像一头豺狗。”我妈说,“喝一碗苦茶,哪有那么容易。”

“这么好的苦茶,可以采起来卖,肯定卖个好价钱。”我说。

“谷雨茶谷雨茶,只采谷雨这一天。一天采不到两斤。辛辛苦苦爬十几个山头,摘点苦茶,谁也舍不得卖。”我妈说。

“苦茶,我以前没听说过。我家里从来也没有喝过。”

“你喝过,你忘记了。你小时候,经常喝我的谷雨茶。我嫁到枫林,你才一岁。百草治百病,谷雨茶是个好东西。现在的人不上山,以后没谷雨茶喝了。”娟婶落寞地说,“这是山里人世世代代传下来的。”

“明年谷雨,我在家多待几天,看你做茶。”

第二年谷雨,早上,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娟婶问你,今天要不要回家,她要上山采谷雨茶了。”我说,我在路上了。

到了太阳挨山边了,娟婶背着一个包袱,才回到家。她上午采了一包袱,下午采了一包袱。她把包袱里的谷雨茶抖在圆匾里,用筷子扒开,散匀。各种植物的叶子,散发出深山的气息。娟婶说,再晾一天,明天晚上可以揉谷雨茶了。

看了圆匾上的叶子,我发现自己十分浅薄,我能辨认出来的植物,也只有十余种。有些叶子很眼熟,叫不上学名;还有一些叶子,我压根没见过。一座山,真是一个浩瀚的世界。绵延的群山更是无边的世界。面对群山,再高傲的头颅,都要低下来。

炎叔在烧灶膛,娟婶在炒谷雨茶。锅烧红了,把火退出来,冷却几分钟,晾干了的谷雨茶青倒入锅里,用手翻炒。双手对抄,抛起茶青,落下去,又翻炒抛起,落下去。灶膛不能烧得太热,也不能冷下去,锅太热了,茶青会焦;锅冷了,茶青的湿气去不了。娟婶抖着手指,茶青落在锅里,白蒸汽慢慢腾上来,遮了锅圈,绕了厨房。我看不清炒茶人,也看不清烧锅人,只看见灶膛的火在噼噼啪啪烧,锅里的茶青慢慢变得卷曲。

炒上来的茶叶,摊开在圆匾晾燥气。一圆匾茶青,分三锅炒,两圆匾茶青炒了近两个小时。炎叔说,喝上一口谷雨茶,太难了,烧出满面柴灰。“做什么不难,吃一碗白菜,还要种、要浇、要肥,霜还把白菜打烂了。谷雨茶上山摘现成的,还更容易。”娟婶说。娟婶摊开赤红的手给我看,说:“炒了几锅茶,手都烫红了,你炒不了这个茶。”

炒谷雨茶,和炒绿茶差不多——看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却很难,火候难控,搓揉的力度难控,炒上来的频率难控。学炒茶的人,炒坏了十几锅茶,才慢慢熟练了手法,炒了三五年,才得心应手。茶叶炒得好的人,心灵手巧,心眼细。

第二天,娟婶拎着一白布袋的谷雨茶,对我说:“你找一个东西来装一下。”我从桌上抱起一个大玻璃罐,打开红塑料皮盖,说:“装这么多足够了。”

“一玻璃罐装满,也没半斤,再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