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
PAGE1
1937年7月7日,北平西南郊卢沟桥枪声大作,炮声隆隆。侵华日军挑起事端,攻击中国守军,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这一天,一份电报从山西五台发至北平。7月9日,《北平晨报》披露了电报内容,题为《营造学社调查组发见唐代建筑寺院,梁思成由五台佛光寺报告,测绘故宫赶制模型即开始》。这是中国首次发现唐代木结构建筑的报道,披露了佛光寺唐构的发现时间——1937年7月5日,所发现建筑即山西五台山佛光寺东大殿,发现者为梁思成、林徽因、莫宗江、纪玉堂组成的中国营造学社调查队。
此前,日本建筑史学者关野贞以异常肯定的口气宣称:“中国全境内木质遗物的存在,缺乏得令人失望。实际说来,中国和朝鲜一千岁的木料建造物,一个亦没有。而日本却有三十多所一千至一千三百年的建筑物。”
这一判断,建立在日本与西方学者对中国建筑遗存长达20多年大规模调查基础之上,却在卢沟桥事变前两日,因佛光寺东大殿之发现,遭到颠覆。
▽梁思成1937年拍摄的五台山佛光寺东大殿
|关野贞与佛光寺失之交臂,10年后,佛光寺得遇知音
1927年4月,日本学者关野贞与日本佛教史学者常盘大定合著出版《支那佛教史迹》第5卷,已收录佛光寺照片9帧。但关野、常盘未亲赴现场调查,所选用之照片,6帧由日本僧人、佛学家小野玄妙摄于1922年9月,3帧由常盘大定托太原美丽兴照相馆摄于1925年10月,它们皆以佛像、经幢为主要内容,建筑物只是作为局部的背景或远景存在。
1928年3月,关野贞、常盘大定发表《支那佛教史迹评解》第5卷,对佛光寺9帧照片进行解说,考证了寺史、佛像、经幢,唯对建筑未作任何研究。
关野、常盘称“佛光寺之寺院规模、伽蓝并不雄伟,它却是隋唐之后一大名刹,特别是大殿内三尊佛像是五台山中唯一杰作”。他们对比了小野玄妙与美丽兴照相馆拍摄的内容,发现短短三年之间,佛光寺已有改变:
一是佛像被重妆,“中央的释迦如来像变化尤显,令人惊诧,其左手添持了宝珠,袈裟衣纹被抹上甚俗恶之色,卒然视之,已不似同一尊佛像。虽然重修并附加了近代的色彩,但佛像之面容、姿态和衣褶尚存宋代之前的气息。”
二是大殿前的经幢,底部添设了基台,顶部增置了莲座,莲座所托火珠已非原物。“著者对两帧照片的内容不能作出异同之断,甚感困惑。幸运的是,看到了小野氏带来的拓片,再细览大正十四年的照片(1925年10月美丽兴照相馆摄影——笔者注),皆有大中十一年年号,遂断定两帧照片所摄为同一经幢。中国佛教遗物变化之路径得此印证,亦令人欣喜。”
关野、常盘已知殿前经幢为唐大中十一年(857年)原物,却对建筑年代未予探究。佛光寺东大殿所在台地高狭,实难近摄全貌。可是,关野、常盘所选9帧照片之6帧,已显示建筑物硕大的斗栱和内部平闇等,哪怕只是局部,亦能看出其与彼时已发现的辽代建筑大同下华严寺薄迦教藏殿、应县佛宫寺释迦塔,以及日本所存相当于中国唐代的殿宇,存在相似或一致之处。
“佛光寺之寺院规模、伽蓝并不雄伟”,这是关野、常盘对佛光寺建筑发表的唯一评论。事实上,佛光寺占地还包括周边的墓塔区,论其规模实乃大寺;关野、常盘选用的照片(图版编号:V-24)已显示佛光寺东大殿之正面与建于金代的佛光寺文殊殿之侧面轮廓,与日本同时期建筑相比,此二殿皆为巨构。
1937年7月5日,佛光寺遇到了知音。对这一刻,梁思成如此记录:
工作数日,始见殿内梁底隐约有墨迹,且有字者左右共四梁。但字迹为土朱所掩。梁底距地两丈有奇,光线尤不足,各梁文字,颇难确辨。审视良久,各凭目力,揣拟再三,始得官职一二,不辨人名。徽因素病远视,独见“女弟子宁公遇”之名,甚恐有误,又细检阶前经幢建立姓名。幢上有官职者外,果亦有“女弟子宁公遇”者称“佛殿主”,名列诸尼之前。“佛殿主”之名既书于梁,又刻于幢,则幢之建造当与殿为同时。即非同年兴工,幢之建立要亦在殿完工之时也。殿之年代于此得征。
林徽因审视的,正是关野贞、常盘大定通过照片反复打量的唐大中十一年陀罗尼经幢。
她那双远视眼立了大功。
▽林徽因1937年在佛光寺东大殿内与“佛殿主女弟子宁公遇”塑像合影
|一路都是民警拿着枪送我们
1995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58周年,当年中国营造学社调查队成员莫宗江接受了笔者采访,谈话录音整理如下:
王:关于佛光寺,您能和我谈谈当时发现的过程吗?
莫:咳,别提了,佛光寺,我的老师高兴得不得了!我们第一次看到唐朝建筑!我们当初为什么高兴到那种程度呢?原来日本人说,中国已经没有唐朝建筑了。日本人说什么呢?日本学者是善意的,他说,中国人要想研究唐朝建筑,只能到日本来。日本有比佛光寺早的建筑,从建筑史上是很清楚的一个事情,日本留下了几个最早的唐朝建筑。日本自己的建筑发展史,前头没有。所以,很明显的是,这些建筑是日本当时派的遣唐使带回的中国工匠干的,所以是地道的唐朝建筑。特别是鉴真大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