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晋楚两国：如何此消彼长？
欢迎来到《刘勃的国学课》。
前面我们用两讲，说了南部板块的楚庄王如何从一鸣惊人，到一步步问
鼎中原的。不过北部板块的晋国，情况却不太好。这讲我们就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给你分头介绍下。
蒸蒸日上的楚国
《左传》的记载未可尽信，比如说楚庄王问鼎中原的下一年，就有人造
反了。反的这个人，叫斗越椒（名椒，字子越，古人习惯名字连着叫，
又叫斗越椒），来头很不小，不仅是楚国令尹（最高行政长官），背后
还有家族势力若敖之族。
楚庄王亲自上阵，作为大军的指挥者，他乘坐的战车，上面有高高的麾
盖，还有一面鼓和一枚钲，擂鼓让三军前进，钲是青铜的，击钲就表示
收兵，所谓鸣金收兵嘛。
秋七月戊戌，楚子与若敖氏战于皋浒。伯棼射王，汰辀，及鼓跗，著于
丁宁。又射汰辀，以贯笠毂。师惧，退。王使巡师曰：“吾先君文王克
息，获三矢焉。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鼓而进之，遂灭若敖氏。
《左传》是这么写的：斗越椒一箭激射而来，从楚庄王的车辕上飞过，
直接射到鼓架子上，一下子就给射穿了，可以想象，这是噗的一声，然
后嘡，最后这一箭，射在鸣金收兵用的那个钲上——你看这一箭多大力
道。斗越椒一箭射空，还不罢手，又射第二箭，这一箭射得高了点，从
车辕上飞过，最后把车上的麾盖给射穿了。
这两箭虽然没有射中楚庄王，但这气势真是把人吓着了，楚军都感到害
怕了，大家就忍不住后退。楚庄王赶紧吩咐人，给各个作战单位传话：
“我们的先君文王当年攻克息国，得到三枝神箭，被斗椒偷去两枝，已
经全用完了。”这意思，刚才那两箭厉害，不是人厉害，是箭厉害，现
在他的箭已经射完了，他已经干不了什么了。
于是楚庄王击鼓，大军掩杀，一举消灭了若敖之族。
楚庄王灭了若敖之族，这事当然可信。但上面这些细节吧（详见上面引
用的原文），你克服语言障碍后，会觉得和后世的评书没什么区别，也
可以说写得真有电影画面的感觉。但这一仗楚庄王到底怎么指挥的，楚
军是怎样作战的，战略、战术层面的东西，也就是我们今天会认为更重
要的东西，《左传》里没有。
前面说了《左传》未必可信，但其实《左传》已经是最可信的了，《左
传》之外的很多说法，则是肯定不可信。
比如楚庄王身边最重要的辅佐，叫孙叔敖。《左传》里写到孙叔敖这人，
内容不多，但家世情况却很清楚，出身于楚国著名的大家族，孙叔敖的
父亲就是楚庄王特别信任的，孙叔敖的爷爷还当过楚国的令尹。但是战
国中期以后的文献，都爱说孙叔敖出身卑微，是因为别人的推荐，才得
到楚庄王的重用。原因也简单，战国是个无数出身卑微的士人渴望荣华
富贵的时代，所以就要讲孙叔敖出身卑微但还是做到楚国令尹，他们才
过瘾。后来还有各种人借着孙叔敖说事，比如《史记》里的孙叔敖故事，
明显就是司马迁在借机批判汉武帝的经济政策，和春秋历史没什么关
系。
虽然材料缺失，不过能大致判断，楚庄王的策略，是用人不拘一格，平
衡多方势力。
和我们前面讲的赵盾对照，一个大王一个权臣，手法是相似的。只不过
楚庄王的权力合法性更充足，因此操作也更稳。
前面说的若敖之族这样的超级大家族要打击，但楚庄王说是把他们灭
了，其实也没有赶尽杀绝。毕竟若敖之族出过对楚国发展做出过重大贡
献的人，不能让他绝后。
而像孙叔敖的家族，强大，但又没有大到若敖之族那种程度，是国君最
重要的同盟者。
楚庄王还很喜欢发掘已经有点没落的老牌家族的人才，比如屈氏家族，
屈原的老祖宗。用这种人的好处：他们工作积极性高，这点和出身卑微
的人是一样的；又懂规矩，容易磨合纳入体系，这就比寒微人士有优势。
原先得势的贵族看不起国君提拔的新贵，想炫耀下自己是老钱的时候，
刚想开口，盘了下对面的祖宗，算了，还是换个话题吧。
至于出身确实比较卑微的，楚庄王当然也用，但这种人的地位就不能太
高了，不能发挥战国时代的那种作用。比如伍家，伍子胥的祖宗，就属
于这样的家族。
但楚庄王最重用的，还是自己俩亲兄弟。血缘上的亲近，还是比啥都值
得信赖。
晋国的问题
楚国蒸蒸日上的同时，晋国那边却出了问题。
赵盾杀了晋灵公后，一段时间里晋国也是无懈可击的。所以那段时间，
晋楚两大国各自发展自己的，反而没有什么大战的风险。咱们作为吃瓜
群众最想看的两国状态都特别好，巅峰对决那种戏，其实是很难发生的。
等到《左传》的宣公八年（公元前601年），这年也是楚庄王十三年，
赵盾退出晋国政坛。接任的晋国首卿（郤缺），能力和资格也都过硬，
但问题是这位只干了四年就去世了。晋国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接替他的人
选。
那就只能单纯地论资排辈，最后就找了一个叫荀林父的。荀林父是老资
格，晋文公时代，荀林父就给晋文公当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