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青山入座,半盏秋水烹茶。看落英纷飞,两小无猜,此间风月,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这应该是每人个对于“桃花源”式理想生活状态的憧憬。“桃花源”作为理想社会的代名词出自晋代陶渊明的《桃花源记》,文中通过武陵渔人误进桃花源出而不复得路,把现实和理想的世界联系起来,向人们展示了一种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童孺纵行歌,斑白欢游诣的理想社会境界。但“良田美池桑竹之属”毕竟是政治经济达到高度文明后的折射,这种文学化诉说的理想终究南柯一梦,不堪深究。但其《桃花源记》百字文章却成了中国世代文人追求的精神归宿,探究其之所以能历久不衰,成功之处不仅在于故事的离奇、摹写的生动和自然流畅的言辞,最能撼动人心的当是其寄蕴于文中反映人们心愿的社会理想蓝图。
探寻“桃花源”产生的背景,我们才能明白它特殊的时代现实奠定了“桃花源”这一构想能达到至境美好的原因。此时正值中国的东晋时期,北方五胡十六国并存,汉民族正面临历史上最大的民族危难;南方司马政权被士族权利分裂,内乱不止。就政局而言,东晋一百多年间,华夏大地战乱频繁,农民反抗此起彼伏,东晋王朝就像大风大浪中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
在这样动荡的政治局面中,百姓流离,不得保其产业,男不被养,女无匹对,逃亡就去,不避幽深。就阶级剥削而言东晋王朝比西晋有过之而无不及。沉重的赋,逼得百姓“年及应输,便自逃逸”,“生儿不复举养,鳏寡不敢妻娶”。可谓“民疲田芜,事役频苦,童耋夺养,老稚服戎”。
可在如此残酷的社会环境中,封建时期的知识分子还认识不到民众反抗的力量,整个社会的文人墨客执着的追求一种洒脱不羁的“魏晋风骨”,以避世归隐为出路,企图在幻想中寻找希望与慰藉。陶渊明作为大家也是如此,他在探寻归隐避世中,进一步为“桃花源”的诞生奠定了思想基础。
追溯“桃花源”产生的思想根基,陶渊明作为一代文人必然深受主流思想影响。自秦汉以来,儒、道两家思想逐渐成为封建中国的主流思想之一,在理想国度的探寻方面,儒家主张“大同之道”,道家推崇“小国寡民”,虽然两家思想存在分歧,但这些理想化的构想具有一定的互补性。儒家“大同之道”主张“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矜、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礼记·礼运篇》)”这体现了儒家所追求的是养身丧死而无憾,随心所欲而不逾距的社会状态。但儒家的“大同之道”前提是在政治等级森严下的和谐,在这一前提下的理想社会才享有财产公有制、政治民主、生活和谐等特点。
道家“小国寡民”主张“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至治之极。甘美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道德经》)”这一观念不仅源于当时的社会条件,更是深受老子“无为而治”的思想主张。“小国寡民”的思想,无论从物质上、精神上还是政治上,都彰显了老子对“内自足外无所慕”观点。但“小国寡民”并不是历史的倒退,根据老子“反者道之动”的自然辨证观,此时的封建国家已有“国”、“甲兵”、“舟舆”,能够“甘其食,美其服”,这些都不是原始社会具有的,可见老子的“小国寡民”也是一种对封建制度的革命。
时至东晋时期,陶渊明在潜移默化中将这两种政治理想融合,并在此基础上结合自身特殊的时代现实。探寻《桃花源记》所塑造的理想社会,不难得出,
一方面,他继承了儒家的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皆有所养,男女分工、老少怡乐这一基本社会状态。我们走进他的“桃花源”,入目就是那男工女织各有所属,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情景。但是,陶渊明作为一代归隐文人,并没有探索此理想社会状态下所依存的政治基础。也许,正是陶渊明对于政治的回避,只单纯构架空中“桃花源”,才让这越是至境不现实的世界越是让人求而不得,舍而不能,成为后世文人墨客心中的理想归宿。而老子的“小国寡民”这相对单一、老死不相往来的半封闭社会,也是桃花源与世隔绝,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参照,这点道家和陶渊明在“避世”的思想上不谋而合。另一方面,陶渊明的“桃花源”因时代变化与儒、道两家参考的经济基础又不同。
晋代时期士族权力膨胀,国家权力旁落,频繁的战乱中,士族在城市的经济遭到破坏,掌握权力的士族将资产转移到相对稳定的农村,从而产生了特殊的实体经济—庄园经济。虽然说是士族们创办的庄园经济也存在阶级剥削,但它相对东晋大社会的混乱来说毕竟较为稳定平和,成为乱世难得的一片“净土”,因此这也为陶渊明构造“桃花源”提供了现实模板。
但“桃花源”之所以比儒、道两家的构想更让人向往,还在于其理想社会独有的特性。中外理想社会的探索从来都带有浓重的神话色彩,无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