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中的“无情节”叙事、象征和反讽艺术
新西兰作家凯瑟琳·曼斯菲尔德(KatherineMansfield)出生于惠灵顿,是新西兰文学史上最具国际影响力的现代主义作家之一。她的作品并未采用英语短篇小说传统叙事模式,而是通过碎片化场景和印象主义笔触重现现代生活的内在真实。曼斯菲尔德的作品深受中国读者喜爱,徐志摩就曾翻译过她的作品。
曼斯菲尔德的《幸福》讲述了一位30多岁的已婚妇女贝莎因为爱情、亲情和友情而感到安稳幸福,但最后发现一切都是假象,一切都是虚幻。小说于贝莎发现真相时戛然而止,让人不禁思考贝莎是否能坚强振作起来。这与其他同类型作品中较为完整的结局截然不同,曼斯菲尔德给读者留下的是无尽的悬念。
《幸福》是一篇现代主义小说。现代主义小说兴起于19世纪90年代,于一战后达到高潮。现代主义小说作家质疑传统文学模式,主张采用新的表现手法,无论是在情节淡化、意识流又或是叙事视角上都有所创新。故事的艺术加工服务于小说主题,服务于作者的创作目的。笔者通过细读文本,旨在分析《幸福》中的“无情节\叙事、象征和反讽艺术,结合曼斯菲尔德的书信,挖掘作者创作这篇小说的目的和有意识的叙事艺术。
一、“无情节”叙事结构
所谓“无情节”是一种创作手法,不同于传统叙事中情节与人物相辅相成、相互依赖、密不可分的紧密模式,“无情节”对传统的情节进行了淡化处理。《蓝登传》是英国小说家托比亚斯·斯摩莱特(Tobias
Smollett)的一本现实主义小说,在这篇小说中情节就像是骨肉,人物就像是血液,两者密不可分。具体时间、具体地点、具体人物、具体事件的起因与小说事件发展的逻辑紧密相关。小说更多探讨的是人与世界的互动,从而去揭示或批判当时的社会现实,较少或极少描述主人公蓝登的心理活动,只有在批判外在现实时,作者才会描绘蓝登的喜悦或是愤怒。但曼斯菲尔德对情节的淡化处理,与这类现实主义小说形成了鲜明对比。小说的情节与人物的内心感受紧密相关。《幸福》中有段描写贝莎独自坐在饭厅里的情节。在这个片段里,曼斯菲尔德写“在她的胸口那亮亮发光的一块还在着——那一阵骤雨似的小火星…镜子里回给她一个女人,神采飞扬的,有带笑容的微震着的口唇\“这紫的她买了来专为给饭间里地毯配色她就离着桌子站远一点看看神气—那神气真有味儿\[2]。从贝莎的视角去观察周围的环境,每一件事情都伴随着人物的心理活动。曼斯菲尔德通过这种描写,建立人物内在世界与外在世界的互动。值得注意的是,曼斯菲尔德笔下人物的外在世界与传统现实主义小说中人物的外在世界有所不同。例如,蓝登拥有更为“广阔”的外在环境,也野心勃勃,其主要轨迹在探索。曼斯菲尔德的视角更小,外在环境服务于人物内心的变化,是生活的一刹那。这种淡化情节的处理办法也被很多人看到过。凯莱·波迪(GillianBoddy)认为,曼斯菲尔德的短篇小说具有开创性意义,她突破了传统情节结构,又革新了叙事方式。曼斯菲尔德的作品摒弃了传统短篇小说中按照一定顺序展开的“开始、发展、高潮、结尾\的线性叙事模式,转而通过捕捉某一瞬间、某一事件或某些看似零散但富有象征意义的片段来构建故事。3]“无情节\叙事在曼斯菲尔德的《序曲》中也有体现,《序曲》中没有完整连贯的故事情节、人物成长轨迹以及事件之间必然的因果联系,而是充满了零散、飘忽不定的生活片段、回忆、梦境和幻觉。这些片段在时间顺序和逻辑关系上毫无因果联系,每一个片段都是一个独立的单元,且每个单元都以某个人物为核心展开。4曼斯菲尔德运用情节淡化手法已达炉火纯青的境界,那她为什么要这样写呢?曼斯菲尔德在其信件中提到,传统小说的故事依赖简单的因果关系,人们并不信任故事的圆满结局,因为这让人误信故事是圆满的、绝对的和完全理解的。[5]
曼斯菲尔德的小说风格独特,很少甚至从不花费笔墨去描写人物的外貌、性格以及场景细节。其叙事节奏快速而简洁,总是直奔主题,迅速深入人物的内心世界,使读者能够快速被角色复杂的情感和思绪所吸引,沉浸其中。在现实主义小说《蓝登传》中,其开头非常明确地指出了主人公出生于何地,祖父是谁,有何职业。而《幸福》的开头与此不同,它不像传统小说那样,介绍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而是像在录像一般,描写一个女人,一个三十多岁还喜欢蹦蹦跳跳的人。曼斯菲尔德并未像被查户口一样回答这个女人家住何方、家里有几口人、父母是做什么的这类细节问题,而是像带着读者去看这个镜头一一蹦蹦跳跳的三十多岁的女人。这类手法模拟了我们在现实生活中遇见一个过路的陌生人的状态。由于时间关系,加之没有必要,我们不会去问他的具体信息,只会对其有个大致印象。正如曼斯菲尔德创作《幸福》时一样,她给予读者的也是一种模糊的大致印象。
《幸福》的高潮也很不一样,更多是在人物内心激荡时产生。因为情节伴随着人物内心的发展,所以新式“高潮\就是人物在一瞬间的体悟。传统小说中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