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角王的故事
他的国跪着，他站着
双角王亚历山大征服世界后，偶然获得永生之泉。部下们狂喜进言：“陛下将永恒统治全人类！”他却平静下令：“三日内销毁所有征服兵器，解散军队。”“我要建立的不是永恒的帝国，而是会自己选择方向的文明。”在群臣惊恐的注视下，他将泉水洒向大地——“没有统治者该永远骑在历史的马背上。”
旌旗的残片在波斯波利斯焦黑的风里打着旋儿。
曾经矗立着万国之门的广袤阶梯，如今被战马蹄铁、军团重靴和俘虏的锁链磨去了棱角，只剩下一种粗粝的光滑，映照着天边将尽未尽的余晖。空气里空气里混杂着烟尘、淡淡血腥、香料燃烧后的异香，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权力绝对巅峰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双角王站在宫殿最高的露台上，青铜胸甲上凝固着不知属于哪个勇士的血点，那对著名的著名的、象征阿蒙神之子的公羊角装饰从头盔两侧蜿蜒向上，在暮色中剪出沉默而坚硬的轮廓。他俯瞰脚下。他的帝国，从希腊的马其顿丘陵一直延伸到这印度的门户，横跨了已知世界的绝大部分版图，此刻像一头匍匐在他脚下的、疲惫而温顺的巨兽。传令兵流水般奔来，带来最后负隅顽抗的堡垒陷落的消息，带来又一位僭主或总督匍匐在地亲吻尘土的消息。胜利，无休止的胜利。但他的脸上没有波澜，那双曾燃着让整个东方战栗的火焰的灰蓝色眼睛，此刻只是沉静地映着下方广场上堆积如山的战利品——黄金、象牙、丝绸、珍稀动物，还有密密麻麻、望不到边的、等待被发落的俘虏。
“陛下，”老将军托勒密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即将见证历史定格的激动，“最后一个抵抗据点已经投降。根据斥候和所有归顺使者的情报……我们已抵达世界的尽头。再向前，只有无尽的沙漠或是传说中环绕大地的海洋。”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整个世界，已知的整个世界，都在您的权杖之下了。”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着的、兴奋的喘息。几位年轻的将领几乎要欢呼出声，但他们克制住了，只是用灼热的目光仰望着那个背影。空前绝后，前所未有。亚历山大大帝，诸王国与民族的民族的共主，双角之王。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的骚动从通往内廷的廊柱后传来。卫兵呵斥声，金属碰撞声，接着是一个穿着破烂祭司袍、满身尘土的老人被两名士兵架着拖了过来。老人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用暗色泥土烧制的陶罐，罐口用蜂蜡密封得严严实实。
“。
“陛下恕罪！”卫兵队长单膝跪下，“这个疯子在宫外喧哗，声称来自极西之地一座早已湮灭的神庙，有……有天大的秘密必须亲口告知世界之主。我们拦不住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陶罐上。它太普通了，与周围金碧辉煌的缴获品格格不入。
老人挣脱开士兵，士兵，他没有看向任何将领，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直直射向亚历山大的背影。他用一种古老而生硬的希腊语高声说道：“世界的征服者，马其顿的亚历山大！你踏遍了山河，收集了世间的财富与权柄，但你可知，你所拥有的一切，在时光面前，不过是沙砌的城堡的城堡？”
亚历山大缓缓转过身。他没有动怒，只是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着老人。“时光？”他轻声重复，这个词在他舌尖滚过，带着一丝奇异的重量。
“正是！”老人举起那只陶罐，动作带着献祭般的庄严，“我带来的，不是黄金，不是疆域，而是比这一切更珍贵，也是最终极的礼物——或者说，诅咒。”他将陶罐微微倾斜，让众人看清那朴素的表面，“这是‘永恒之泉’。传说中，饮用一滴，便可治愈一切伤痛疾病；饮下一口，便能获得远超常人的寿命；而若饮尽……”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告神谕，“便能挣脱死亡的枷锁，获得真正的、不朽的生命！”
死寂。
比刚才更刚才更深的死寂笼罩了整个露台。托勒密的呼吸骤然急促，另一位以睿智著称的谋臣卡山德下意识地上前一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将领们面面相觑，有人喉结滚动，有人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不朽！永生！这两个词像惊雷一样在所有人心头炸响。对于这些追随亚历山大征战十几年，见惯了死亡，也亲手制造了无数死亡的军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战胜死亡本身更具诱惑力。这意味着他们伟大的国王，他们将为之效忠的主君，将永远存在，而他开创的帝国，也将随之成为永不倾覆的奇迹！
短暂的震惊过后，狂喜如洪水般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众神庇佑！”托勒密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因激动而嘶哑，他猛地单膝跪地，“陛下！这是神赐的明证！您的伟业连命运本身也要屈服！请即刻享用这圣水，您将成为不死的神祇，您的帝国将与天地同寿！”
“永恒的王权！”“马其顿永存！亚历山大永存！”激动的呼喊此起彼伏，将领和大臣们纷纷跪倒一片，眼神炽热，仿佛已经看到了由一位永生帝王统治的、亘古不变的黄金时代。在他们看来，这是征服之路最完美、最理所当然的终点。拥有了无限的时间，还有什么疆域不能纳入版图？还有什么叛乱不能被平息？还有什么制度不能被固化？
然而，立于狂喜漩涡中心的亚历山大，却异常沉默。他没有去看那些激动不已的部下，也没有立刻去接那只承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