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的目光
蝉鸣声里，我站在跑道终点，望着记分牌上第一名旁自己的名字，喉咙里还泛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周围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中，我分明看见许多双发亮的眼睛——那些我曾经在别人身上见过的、闪着星光的羡慕目光，此刻正落在我的身上。
三个月前的体育课上，我永远忘不了那个场景。当老师宣布下周选拔运动会参赛选手时，所有人都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只有我站在原地，望着自己微微发抖的膝盖——两年前骨折留下的旧伤让我的右腿始终无法完全发力。跑道上，小美轻盈的身影宛如蝴蝶，马尾辫在阳光下划出金色的弧线，终点处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小美太厉害了！简直是飞人！此起彼伏的赞叹声里，我默默数着塑胶跑道上红色的颗粒。忽然有人拍我肩膀：小妍，你不是学过舞蹈吗？要不试试啦啦队？我抬头，正撞上小美亮晶晶的眼睛。那一刻，她眼中的光芒刺得我眼眶发酸。
那天傍晚，我在空荡荡的操场上一圈圈慢跑。暮色把影子拉得很长，右腿的钝痛像生锈的齿轮在摩擦。突然，跑道边传来咔嚓一声快门响。转身看见小美举着相机，脸上还挂着未来得及收起的羡慕：你跑步的姿势好美，像在跳舞。
我们就这样成了彼此的影子。清晨五点半的薄雾里，我陪她拉伸韧带时，才发现这个飞人其实连坐位体前屈都碰不到脚尖。她龇牙咧嘴地压腿：你韧带怎么这么软？太让人嫉妒了！我则在她示范起跑姿势时，偷偷用粉笔在跑道内侧画下只有自己能看见的记号——那里距离终点会近十五厘米。
运动会当天，我在检录处不停揉着右膝。小美突然塞给我一个护膝，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朵向日葵：昨晚跟奶奶学的，第一次刺绣哦。绑上护膝的刹那，布料里还残留着阳光晒过的温度。
发令枪响起的瞬间，我听见右膝护具里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是向日葵的种子吗？在每一次蹬地的瞬间破土而出。拐弯时瞥见啦啦队里小美高高举起的应援牌，那些曾经让我自卑的旧伤，此刻化作推着我向前的风。
颁奖仪式后，小美拉着我去领奖台拍照。晚风掀起她精心准备的啦啦队裙摆，露出膝盖上贴着的膏药。其实...她突然凑近我耳边：我特别羡慕你会跳舞。每次看见你转圈时扬起的裙角，就像看见真正的白天鹅。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叠在鲜红的跑道上。原来每道仰望的目光里，都藏着一颗等待破土的种子；每双被羡慕的眼睛，都在默默浇灌属于自己的花。蝉鸣依旧喧嚣，但这次我听见了藏在夏日深处的，种子发芽的声音。